但话说回来,即便如此,我的朋友徐达夫顶多就算往自己脸上贴一点金而已,目的无非是巩固一下自己在小圈子里的地位,以及满足一下自己作为诗人的一点小虚荣罢了。
是的,的确是个小圈子。要知道,即使在中国诗歌最繁盛,诗人们就像受追捧的影视明星一样的八十年代,在我们这个北方以北,以盛产林木著称的偏僻小镇,我的朋友徐达夫们也一点没有享受到诗歌带来的尊贵或好处,相反,甚至被当成笑柄和异类。
瞅瞅都是些什么玩意?一个个披头散发,男女不分,穿得花里胡哨,成天聚一块儿喝大酒抽大烟,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,能写出个子午卯酉?一帮不三不四的二流子!
我们银行办事处主任老王头子背后就是这么说的。
就是,能挣到钱吗?都写出毛病了,见人俩眼溜直,就跟精神病似的。
有人附和。
妈呀,听说喝完酒男女就挤在一个床上睡……
最后老王头子郑重地对我说:小段,我是对你好才这么跟你说,你这么好的一个小孩,可别整天跟他们扯,能扯出什么名堂、里表?依我看最后都得整个身败名裂。你没看这都什么时候了!
我一笑置之。
是啊,这都什么时候啦!
现在回头说说那个日子。
1989年3月26日,这一天下午5点30分左右,北大毕业,时年25岁的诗人海子,在秦皇岛市山海关南面慢车道上,被开往北方某地的运煤列车轧成两截,当场死亡。旁边有一张纸和一个橘子。纸上写着:“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,我叫查海生,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。”据说,他于当日凌晨三点就来到了这里,且来到就躺在了铁轨上。
这和我的朋友徐达夫所说的,他当时所处的场景颇有几分相似。
在我们木香镇,有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线,将卧鱼似的镇子切成南北两段,也属于慢车道,每天除早晚往返于白山和红石两镇的通勤小火车外,平常奔跑的就是运木材和煤炭的铁皮货车。一座灰突突,上面爬满藤类植物的铁路桥位于镇子中心,每到春夏,尤其是夏天,清晨或傍晚,人们会登着桥两侧的青石台阶上去,然后迎着旭日或夕阳,踩着被一旁杂草野花和灌木簇拥的碎石小路漫步。
徐达夫和赵丽娜就是其中两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