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全停不下来。”还说:“有时候呢,有些问题他们想问但是不敢问,年轻人就这样,很可怕,有些学生二十几岁,仿佛比我还要老。”然后,他们还有不少疑问:“为什么在中国,很少看到孩子们自己去博物馆,去艺术画廊?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学习,或者只能看到他们和父母在一起。”
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,于是跟他们讲起跑线之类的事情。但是他们好像完全不明白什么叫起跑线,而且为什么还要赢在起跑线上。
“北语”有一半以上都是留学生,大家都叫它“小联合国”,我们住在校内的会议中心,是“小联合国”里的“小联合国”。中国人在这里是很受欢迎的,因为老外想学汉语,每个人都想找语伴。性别意识在这里也得到前所未有的强调。确实总会有金发碧眼的帅哥远远地就站在那里,拉着门。等你出来了,或者进去了,才关上。还对你迷人地微笑。你是女性,在他们的文化里,就像早晨起床要洗脸漱口一样自然。
中国人、日本人、韩国人也有微妙的区别。日本人最容易认出来,因为他们动不动就会说“对不起”。后来我们也意识到了,有时候日本人的“对不起”是没有太实际的意义的,几乎就像我们的“你好”,或者更早些的“你吃饭了吗”,一样的道理。这件事情在朋友推荐我看的一本《村上春树去见河合隼雄》里得到了证明。书里说,日本人在道德教育方面,写着“对不起”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,哪怕自己没错,说“对不起”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老师也就这么教。但是他们完全没让孩子们知道,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文化,只要自己没错,就绝不说“对不起。”在思想品德课上是这么教孩子们的:为了保持圆滑的人际关系,“对不起”这句话很重要。
有一段时间,我早上醒过来,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在说英语。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。因为有人告诉我,语言的强化阶段会出现一种幻听。大家都很勤奋,很多人竟然五六点钟就起床去操场上跑步,身体的健康对于作家是重要的,对于学习语言同样也很重要。有时候我们会交流对于语言的感受。我说,我有一位德国作家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:如果一个作家只掌握一种他的母语,说明他什么语言都不会,因为他不能从外部来看他自己的语言有什么特色。而另一位能用双语写作的中国诗人则说,一部作品能否经得起时间,经过一次翻译就知道。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,虽然语种不同,但语言的核心部分一定是一致的,汉语充满了微妙和不确定的部分,比较而言,英语更像一颗颗钉子,确凿而准确。有时候,我拿着字典翻看自己作品的英文译本,有些部分总是觉得别扭,仿佛不是原来我要说的意思,但还有些部分却顿时充满了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有趣与旁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