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多次奚落了庞德的无能,也顺带抨击了他所热爱的一切事物,诗歌的酸腐、音乐的无用,甚至诋毁了庞德最崇拜的大师毕加索,说他不过是个色情狂。也许是类似的电话接多了,庞德的抵御非常理智,逻辑性很强,他说,我请问你,失去一点金钱,就有资格诋毁艺术吗?然后我听着他对经营的失败做出流利的辩解:一切都归咎于一个香港天皇巨星的爽约,朋友介绍来的合作伙伴极不可靠,其中一个是诈骗犯,还有一位洽谈户外广告的家具商人,竟然是目不识丁的文盲。后来不知怎么提到了公司的名称,他埋怨我们盲目听从一个女画家的建议,注册了鸢尾花这个倒霉的名字。鸢尾的花季很短很短,知道吗?梵高画了鸢尾花就疯了,知道吗?现在可好,鸢尾的诅咒应验了,我也快被你们逼疯了。说到这里,他旧事重提,我本来是要叫南方草原的,记得吗?庞德大声嚷嚷,南方,草原,多么开阔多么好听的名字,是你们反对的。
那一阵子庞德还坚持续租太平洋酒店裙楼的写字间,悉数保留所有雇佣的员工,每天西装革履,开着他的桑塔纳轿车出没在太平洋酒店。他对人心惶惶的员工说,放心吧,苹果树上的最后一只苹果,一定是最红最甜的。有人告诉我,他女朋友桃子生日的那一天,他给桃子送去了九十九朵玫瑰,这让我怀疑他对浪漫与享乐的追求,会把公司账户上最后一点余额挥霍一空。我再一次打电话谴责了庞德,也就是那一次,庞德与我翻脸了。我听见庞德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傲慢而尖锐,你那点钱,可以撤走,我根本不在乎。然后在一阵蓄意的沉默之后,他向我亮出一张底牌,令人难以置信。玛多娜,玛多娜你知道的吧?庞德清了清喉咙说,我透露一个消息给你,玛多娜要来了,我们的大生意,马上来了。
我在太平洋酒店的咖啡厅里看见了庞德。
他和一个陌生姑娘面对面坐着,喝咖啡,说话,耸肩膀。与以往一样,庞德与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格外帅气,意气风发,耸肩的动作会极其频繁。我走过去的时候,他似乎忘了之前的不悦,很大度地向我介绍了身边的姑娘。深圳来的简玛丽小姐,玛多娜生意的合作伙伴。他这么说着,看我猜疑的表情,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,轻声补充道,简老大的侄女啊。
庞德嘴里的简老大,我当然知道是谁。所谓广告界的大鳄和教父,一个传奇的成功人士,白道黑道还有红道,路路皆通。我只是本能地怀疑这笔大生意的真实性,庞德社交生活的浮夸与芜杂,多少让我对这个陌生姑娘心存戒备。我记得很清楚,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