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有个问题,能不能问?”
一旁开发区文联的李主席根本没把这个盲人姑娘放在眼里,他已经在催促我去吃饭了。我示意他稍等一会儿,耐心地对姑娘说:“你尽管问吧。”
姑娘说话的声音很柔很慢,“老师,您今天讲座里,提到了水浒英雄李逵,您说黑旋风是个大恶人是吧?”
我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说:“姑娘,你理解错了,我没有说李逵是个恶人,我只是说,在《水浒传》这部小说里,施耐庵给我们呈现的李逵,是一个充分展示内心恶的形象。我并没有说他是恶人。”
她攥着那张纸,腮边微红,陷入了沉思。
这时,区工会的李主席一把抓住了我,用力拽着我向外走,“走吧,我们区委黄书记已经到酒店了。”
我匆匆走下讲台。这个时候,剧场已经人去屋空。讲座好像真的是一场集市。由我这样的人来兜售自己的想法,其他人照单全收,完全是卖方市场。李主席快步地向前走,行色匆匆,充满了因为冷落领导的内疚。我回头看了看讲台之上,那个姑娘还在那里,像个雕像,一动不动。
今天我讲的什么题目?那姑娘的问题稍稍让我的思维出现了停顿。是的,《善与恶——文学中的角色扮演》。我讲到了李逵。此时,在我几乎是被李主席推进汽车里时,我仿佛看到,在李逵打打杀杀的场面中,有一张疑虑重重的姑娘的面孔若隐若现。李逵那把闪闪发亮的斧子四处飞舞,那个姑娘像片弱小的叶子一样,瞬间就被砍得粉身碎骨。
冬天给了我们有关温暖的记忆。这个季节里,竟然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着被文字和文学所照耀,我像一只火把,一只由文学缠绕在一起的火把,不知疲倦地穿梭于礼堂、大学、工厂、社区,把文学的暖意留在冬天里。每一次,我都面对的是不同的人群,不同的对温暖充满期待的人群。我不断地重复着一个或者两个三个题目的讲座,而每一次,我都讲得热血沸腾,仿佛都是第一次讲给自己听。可意想不到的是,在时隔一周之后,我又一次碰到了盲人姑娘。
第二次是在师大的讲座。夜晚,文学是这个北方城市罕见的星光。这一次,她不是最后一个映入我视线中的听众,而是我从讲台上走下来,就看到了她,她从后面向前走,还不时被退场的学生碰到,险些摔倒。我等着她。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她上次最后的提问内容,只是觉得她是个执着的爱好者,也许,她在写诗或者散文。我对仍然跋涉在这条路上的人心存敬意。我说:“慢一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