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到三楼,杨根特意往走廊的另一头瞥了一眼。尽头的洗手间,他从没去过。准确地说,以中间的楼梯为界,楼梯的那一边,他都没去过。因为车间在这一边,这一边的尽头,也有洗手间。但是和他一批来到莱达制衣公司上班的周小龙,不过一个礼拜的工夫,就把这幢外墙光鲜内里破乱不堪的六层建筑溜达个遍。
梁美云在楼梯口的仓库有一张自己的桌子,桌子上有台旧电脑,键盘非常脏,椅子是能转的。她老公则只有一把椅子,不能转,每次坐上去都会发出复杂的各种细碎的声响。他负责出库和入库的运输工作,用一辆两轮的小手推车。他个子不高,腿短短的,却很结实,总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,一看就让人心里有了底。郎总的办公室在楼梯那一边,挨着洗手间。他的房门应该总是开着,每次杨根的目光落向那边,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。于是他们就大白天的到洗手间里干那事?杨根听周小龙说的时候其实是心惊肉跳的,但是他觉得,自己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表现得少见多怪。虽然事实上,关于外面的事,他确实没一个二十来岁的孩子见识得多。
周小龙不像在撒谎,他蹲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,没拉完的半截屎都生生地憋了回去。他说,郎总撞在梁美云屁股上的啪啪声响了没有五分钟,事就办完了。梁美云一声没吭。但是他从隔板下面的缝里,看到了她的枣红色圆头半高跟皮鞋,还有褪到脚面的工作服裤子。他们的工作服和工人的有区别,颜色浅一些,面料也厚实,他瞥一眼就缩小了范围。至于那双鞋,他妈妈有一双一模一样的,每天回家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到它。来的第二天,他就注意到了。当时他被派去搬货,低着头站在仓库门口等着,看到梁美云移动过来的脚时,还恍惚了一下。周小龙还说,郎总只说了两个字——脱了。
杨根感到有点眩晕,周小龙说的每个字仿佛都肿胀了十几倍,挤在他的脑子里,他的脚步慢下来。走廊的人已经明显见少,这里的工人赚的是计件工资。得回去干活儿了。
杨根走到车间门口,把手搭在门把手上,正准备压下去的时候,门忽然开了。梁美云突兀地出现在面前,目光里有一丝微微的惊讶,脸和脖子雪白一片。杨根就在这一瞬间,脸像着了火一样腾地一下就红了,心也咚咚地打起了鼓。他慌乱地从她身边挤了过去,像个醉汉一样,倾斜着身体找到自己的机位,大口喘着气,坐了好长时间,也没有平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