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农村老家,有块墓地。墓地不大,周围种了一圈松树,洁净而简单。父母就长眠在那里。
农村的扫墓叫上坟。每到清明,只要可能,我和弟弟们、孙男娣女孩子们一大家人,都要从天南地北,会集到父母坟前,种树、送花、除草、添土,拜祭谢恩,汇报家事。已成为多年的家规。我常年在外地,只要回家,第一件事便也是先去父母那里看望和祭扫。
又是清明了,老少三代、一大家、十几口人又聚齐在父母的坟前。
每当这样的时候,我的幻觉总是目光穿过那几十厘米薄薄的黄土,仿佛一土之隔的老爸老妈并不阴阳两隔,只是咫尺之遥,仍在身边,仍可诉说委屈和分享快乐。
说来,老爸已走31年,老妈也走13年了。仙凡两隔,记忆反日渐清晰。特想说的是,老爸老娘啊,真想念你们!
我的父亲,是我真正从内心崇拜的男神。他性烈如火,急公好义,一生坦荡。在我的心中,他的形象如山一样巍峨。这种崇拜,随着年龄的增加,越历沧桑而越为深刻。
父亲是军人,战争年代参军四野,三下江南,四保临江,从东北打到海南岛。先给首长当警卫员,后任连长。一次在战斗中负伤,腿上一块一直未取出的弹片使他成了三等残废军人和荣军,转业至江西。老爸杀过敌人,枪毙过人。甚至违犯纪律吊打过不孝子,并为此受过处分。那是在他们驻地,见一老人手端饭碗,碗里盛着几个邻居送给老人的水饺,老人舍不得吃,只尝了一个,等儿子回来。却见儿子回来后,不仅把饺子全部吃光,反而踢打老娘,骂道,老杂毛,人家是给我的,你倒给吃一个!打得老娘满地乱滚。老爸那时当班长,气得饭也不吃了,指挥战士把不孝子捆起来,村里邻居纷纷诉说儿子虐待老人的往事。没想到这儿子也是个混混,根本不服软,让老爸少管闲事,要到领导那儿告老爸打人。老爸火了,说,豁上我这班长不当,也要收拾你这打爹骂娘的白眼狼!把那不孝子吊到房梁上打,直到叫爹喊娘,服软尽孝。邻居无不拍手称快,老爸的班长职务却被撤掉。反倒是那不孝子幡然悔悟,竟和村里百姓一起找部队领导感谢父亲。老爸一生原则公道,回东北后,刚烈、原则之气始终未泯。村里有个大事小情,邻里纠纷,“老郑头”不到场谁说也没用,老爸一到,也不讲多少大道理,一顿臭骂,做人做事的道理自在其中,当事双方无不被骂得心服口服。就连那时十里八村的农村媒婆给我“保媒”,对方家长只要一听说是给“老郑头”的大小子保媒,不用看人,不谈彩礼,立马同意。都说,那老郑头的门风,孩子错不了!
在老爸的心目中,党是无比正确、极为纯洁的,容不得说党有半点毛病。我有时偶尔建设性地说起一些存在的问题和些许意见,老爸竟会气得呼呼直喘,骂,党怎么有了你们这帮王八羔子!而且真会气得一半天不说话。后来我知道老爸是绝不容许听到说党的半个不字的,而且是真生气,生真气,就再也不在他面前说这个话题了。我当然知道,老爸的“护短”实在过愚,却实实在在不敢有半点不恭,反而发自内心地为党有这样极端忠诚的党员而为党庆幸。
父亲生活中做事的原则性,同样既让我有时觉得好笑,却更让我由衷敬佩。那年春节,三弟的岳父在山上砍了一棵树回家做了灯笼杆。老爸是大队护林员,巡山时看到山上丢了一棵树,便在村里逐户找一圈,没有找到。中午到亲家家喝酒。一进院却发现了门口新立的灯笼杆,便问是不是山上砍的,亲家看家里人问,自然实说。老爸立马要按规定罚款。亲家开始以为开玩笑,后来一看老爸是动真的,当时就火了,说啥不掏钱。老爸气得饭没吃,酒不喝,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