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白风华正茂,热情似火,正痴迷文学,热衷交际。这间小宿舍便成了当地文人墨客经常聚会的场所。十天半月就有一次。主要是写东西的,也有唱歌和画画的,以及与此无关但是非常有趣的人。偶尔还会光顾一两位对文学感兴趣的领导。先酒后茶,每次贾白都忙得心满意足。为增加情调,他还添置了一台纯进口索尼音响,安了紫天鹅绒落地窗帘。本来应一女文友的强烈建议要安百叶窗,淡绿或浅藕色,但一是窗子面积过大,二是选看时贾白不小心被百叶割破了手指肚,遂作罢。
这幢黑乎乎的四层楼就处在县城的最繁华处。紧邻两家大百货商场,对过是一溜日杂和副食品商店,左面是步行街,前面一拐是农贸大市场。白天,门前街面人流如织,两侧马路牙子上,售货摊床和小吃摊点挤挤挨挨。烤地瓜的香味和现压玉米面饸饹条的酱帽肉卤香尤其诱人,老远就能闻到。夏季午后,吆卖声透着暑热,显得特别慵懒乏力,水似的在整条街上漫溢……
过完年,接到信儿,贾白便开始准备:先托邮局朋友,把排了一个多月的电话装了;买了一箱杜康酒,添了几件餐具酒具;和几位好友打了招呼,大致拟定了一套接待方案;最后,又额外备了一些现金。
小叔接过贾白递上去的热毛巾,擦了一把脸,四下走了一圈儿,先乐了:小聂武耍钱——书(输)多。随后拿起书架上的电话,刚把听筒放在耳朵上——
二姐夫徐训立即问:花多少钱?
三千四。贾白轻描淡写地回道。
够我们老农民撅尾巴干一老年了。徐训瞟着小叔说。
吃得苦中苦,方能甜上甜。我侄儿十年寒窗凉床冷板凳,你们谁能受得了?
关键是一年到头儿渣渣不剩,扣除种子化肥农药,这税那税,到了连吃的都没挣出来,干赔。我今年正好就赔了你一台电话钱。徐训继续说,这眼瞅着就要买种子和化肥了,一点儿咒念没有,还不知上哪个庙门磕头呢。
屎没来屁先来了。小叔说,瞅你那点儿章程,我还真没说错,老徐家人就是心路窄。车到山前必有路,到哪个庙门上哪的香。
哎我说白,二姐夫的钱你都给准备了吧?三姐夫聂武歪脖吐着烟圈儿。我听说你们单位去年年终奖发了一万来块。
谁说的?我还听说你们发两万呢。
操,我要是双职工,啥都不说,年年连小叔家的都全包!
肚子疼埋怨灶王爷,这点我可不宾服,天天算计老娘们儿,狼吃不见狗吃撵出屎来,一年少输两万,啥都有了。小叔回到座位上,扫扫桌面说,瞅瞅,这才是我们老贾家的人才,要文能文,要武能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