叛逆的我一向固执,我经常带着这个巨大疑问游走在平安县有雀儿出没的荒郊野外。天长日久,荒郊野外的那些林地、壕沟和水洼子里也都填满了我干燥而执着的搜索目光。
终于有一天,我发现了那只我要寻找的大雀儿。我一路狂奔,一路欢呼,一路凯旋:天鹅!天鹅天鹅天鹅……我找到了一只会叫唤的大雀儿!
那是发生在平安县城东郊外老苇塘边上的一个惨案:雌天鹅死于偷猎者的枪口之下,雄天鹅盘旋在雌天鹅雪白的尸体上空,久久不愿离去,一直不停地声嘶力竭地尖叫着……
父亲却武断地说,刘闯,那能算吗?
我说,那只巨大的天鹅叫声老大了,简直是震耳欲聋啊。
父亲仍不屑地说,那也不算。
我说,反正我听见了一只大雀儿在尖叫着,你的话并不总是正确的,不是所有的叫唤雀儿都没肉吃。
父亲又武断地说,刘闯,那只是个案。
我说,你说啥?什么个案、别案的?你嘴大,我犟不过你。
似乎从我记事起,我的文学青年父亲就一直是我的死对头。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象出父亲当初做文学梦时的可怜样子。
在我的想象中,肯定是有那么一天,当时还在乡村当语文老师的父亲一觉醒来,睡眼蒙眬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:他要当鲁迅。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念头,因为父亲一向是个做事认真的人。接着,父亲就行动起来了。通过坚韧不拔的努力,头悬梁,锥刺股,在他三十一岁那年,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、我亲爱的农民父亲竟然奇迹般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学的中文系。父亲当时肯定以为自己又向鲁迅迈进了一步,他一定是非常兴奋的。我都能想象得出父亲是如何乐颠颠地跑去上大学中文系的。
也许是通过上大学见到了更大的世面,父亲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先天不足。班里那么多书香门第出身的名门望族的同学们,才华远在他之上,也没有一个想当鲁迅的,更轮不到他这刚刚抖落掉一脑袋高粱花子的山野村夫了。咋办呢?梦已上身,是挥之不去的。大学毕业后的父亲才把梦想恋恋不舍地转移到他儿子刘闯身上来。
五岁的时候,我就自发地喜欢上唱歌和画画了。一来是真的喜欢唱歌和画画,二来是觉得当个歌手或者当个画家都很风光。唱歌和画画不仅可以立竿见影,而且还容易出名。有时,它们还可以用来现场表演,都太符合我的性格了,那是多么荣耀的两种行为啊!